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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倩倩
爱人驾车在高速上行驶,转过一个小山坡,一棵苍劲的皂角树映入眼帘。它安静地伫立在路旁,像高大的卫士守护着脚下的土地。
“妈,一年没回来,你看,古树更高、叶子更密了!”我开心地指给妈妈看。
“是的,离老家已经不远了。”妈妈若有所思地回应。
从西安回老家的高速路上,每次都会见到的那棵皂角树渐渐成为我们回家路上的地标。看到它,我仿佛看到了树下的那个老院子。那是外公外婆生活的地方,是妈妈成长的家,盛满了我儿时的美好回忆。
小时候,逢年过节,最期盼的事就是能和妈妈一起回外婆家。外婆家的老院子坐落在一个小坡上,房后有一片浓密的竹林,房前有一条小溪缓缓流过。我平衡感不好,过小溪的时候容易摔倒,弄湿鞋子。记得有一年夏天,过小溪时我脚没踩稳,直接一个趔趄跌进水里,“扑通”一声,顿觉屁股和后背有了丝丝凉意,晶莹的水花从我身体周围跳跃开来。等回过神来,我才发现,新裙子被划破了。我的哭声和大家的笑声交织着,在老院子周围慢慢散开……
我喜欢和表哥表姐在院子里嬉戏疯闹,穿梭在中堂、厢房、厨房捉迷藏;喜欢去院子后面看皂角树夏天开的花、秋天结的皂角,还嚷嚷着要和哥哥姐姐试试几个人能抱住皂角树粗壮的树干;喜欢和他们去竹林里采竹笋,看大表哥用绿油油的竹子给我们做杯子、小碗、笔筒;喜欢在小溪里找蝌蚪、摸小鱼、挖螃蟹,在小溪边荡秋千。
天空飘荡着我们银铃般的笑声,宛如春风融进我的心田。童年的时光总是格外美好。
哥哥姐姐会带着我和小表妹,悄悄地从厨房背一口袋地瓜,然后一起上山或者沿着溪流而上,再捡些落叶、树枝就地生火烤地瓜吃。撕开滚烫的地瓜皮,浓浓的香味扑鼻而来,大家说说笑笑,品尝着香甜的地瓜。
我们还会在小溪上游找大石头,根据形状,为它们起各种有趣的名字,如乌龟石、梭梭板、青蛙石……我喜欢和哥哥姐姐在山里漫无目的地闲逛,听着寂静的树林里传来“布谷、布谷”的鸟鸣声;喜欢和他们一起去爬老院子旁边绵延的山,去摘半道上的那棵老槐树上的花,去看山顶上的小湖泊,然后站在电线塔下对着山下肆意地大喊,听回声在山间响起。
这里有太多开心的事儿,更有最爱我们的人。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夸我好宝宝。”儿时最熟悉的童谣是外婆哼唱给我们的。
小时候,我们在院子里玩,外婆总是忙着洗衣烧饭,把一大家子人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外婆干完活会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纳鞋垫、做布鞋。外婆有一手好针线活,妈妈继承了她的好手艺。我小时候穿的布鞋,还有冬天穿的厚棉衣,都是外婆亲手缝制的,厚实、舒服且美观。
外婆做针线活的时候,我喜欢坐在她身旁和她聊天。她常常会讲妈妈跟舅舅小时候的趣事,逗得我哈哈大笑。她习惯在食指上戴顶针,方便穿针引线,还不会受伤。她总能精准预测针头出现的位置,分毫不差。每每坐在她跟前,就能看见针头牵引着洁白的棉线在空中划出优美的线条。那一针一线缝出的是家的温暖,还有我独特的回忆。
闲暇时,外婆总是带着对子孙的万般呵护,时不时询问我们“饿不饿”,然后径直从里屋那个带有小银锁的五斗橱柜里给我们拿各种小零食,绿豆糕、老婆饼、瓜子、花生应有尽有。小时候,我常常觉得,那个五斗橱柜就是个百宝箱,可以满足贪吃小孩的一切欲望。
春去秋来,老院子的那棵皂角树在岁月的流转中更加枝繁叶茂。
后来,老院子翻新了,房子盖成了三层小楼,表哥表姐们渐渐长大,大家能够一起去做那些儿时趣事的时间慢慢变少。再后来,随着高速公路的修建,大舅、小舅陆续搬了家,我们不得不离开了老院子。
工作以后,回老家的时间骤减,关于老院子的回忆成了我儿时最美好的珍藏。大家如今都已经有了各自的生活,曾经年少的我们已经慢慢长大,很难再像儿时那般相聚玩耍。
这次回来,站在田坎边,看着小时候玩闹嬉戏过的小溪、爬过的崎岖山路,感觉时过境迁。若不是皂角树还在,我早已认不出脚下的路。
斗转星移,竹林依旧。高速公路穿过,皂角树已被当地政府列为古树加以保护。如今,皂角树黑黑的树干、曲折的枝丫、繁盛的树叶,形态已有苍劲古拙之感,整个大树30多米高,挺拔沉稳,树冠如同张开的臂膀。多年来,它以旺盛的生命力,自然地生长、发芽、开花、结果,默默地度过一个个春夏秋冬。
小溪的水仍淙淙流淌,弯弯曲曲地流向远方。微风吹过脸颊,身后皂角树的树叶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在向我们诉说它守护的这方土地上一草一木、一人一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