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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4年01月11日
仰望坚守者

李亚军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向往的高地,青藏高原可能是很多人最神往的地方!

40多年来,每次面对地图,我都会长久地凝视那片青紫色的区域,拼命想象海拔4000米的高原上会有着怎样的奇观,生活着怎样的人群。每每听到那首《青藏高原》,心绪都会随着那激昂的旋律盘旋在连绵的山间,直达珠峰的顶端。每次从电视上看到一座座秀美挺拔的山峰、一座座巍峨雄壮的大山,还有那一望无际的皑皑白雪,心灵都会经受一次又一次强烈的冲击。那个离天最近的地方,就这样一直深深地震撼和吸引着我。

终于有机会来到神往已久的高原,进入其腹地,行进在天路上,心中响起无声的交响。在格尔木休整两天后,我们怀着急切的心情,开始了向上再向上的迈进。从格尔木一路前行,经纳赤台、昆仑山口、五道梁、风火山口,最后到达海拔4535米的沱沱河谷。一路上多次因缺氧而感到不适,却一点也不影响对它的神往和敬意,更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懈怠。一路风景不断变换,让我应接不暇。

在可可西里无人区时,我惊喜地看到一群群野驴与牦牛,零星还有几只藏羚羊,悠闲地在堆满积雪的草地上觅食。身形娇小的藏羚羊显得那样柔顺可爱,似乎一阵风就能将它们吹翻。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它们就这样从容淡定。

高原美不胜收的奇异景色吸引着眼球,也在一直考验着心肺。在纳赤台第一次下车时,双腿隐隐有些发软,呼吸有一些困难,我连忙张大嘴巴,大口呼吸,缓了过来。稍做休整后,车队继续前行,两个小时后到达了昆仑山口。多少次在梦里出现过的大山就在眼前,我兴奋地跑下车,刚迈出几步,气就不够用了,胸口异常憋闷。几十米的距离,眼睛跑了过去,腿脚却怎么也跟不上,只能在原地使劲地喘着粗气儿,把猛烈的心跳压了下去。到达五道梁时,很多人已经脸色发青,嘴也发紫,说话都不利索。兵站不仅准备了可口的饭菜,更准备了宝贵的氧气。不少人要吸上几口氧气有精神后,才勉强吃上几口饭。行至风火山口时,我感到一阵阵头痛,脑袋似乎要炸裂,只能悄悄地咬紧牙关,按住胸口,用沉默来抵御最高处的煎熬。

三江源头冰连天。雪山与白云融为一体,蓝天与冰河相互交映。河湾那片红顶的建筑,像心的家园,成了收留我们的驿站。走进兵站,刚松了一口气,身体就支撑不住。我踉踉跄跄地走到路边,翻江倒海地呕吐了出来,感觉胆汁胃液都要吐光了。

屋里的氧气罐提前打开了,进入后马上有森林深处的感觉。连忙深吸几口,让两肺各叶的每一个细胞都痛快地解了馋。一直紧缩的肺片舒展许多,头也没有那么难受了。人还是不敢动弹,似乎随时要“坍塌”。静静地平躺在木板床上,大口吸着氧气,我慢慢移动目光,环视简朴的宿舍。一张旧木桌上放着两盘水果,切开的苹果已经发黄。桌边的地上并排放着两个蓝色的暖水瓶,旁边放置着一个塑料盆架,上下各放着一个塑料盆。挨着塑料盆架的是两只红色的水桶,分别贴着标签,一个写着净水,另一个标着废水。

高原上并不缺水,即使干枯的昆仑山区,也不时会有一片又一片或大或小的水域。沱沱河作为长江的源头,更不会缺水,但这里的水大部分时间藏在冰雪中。战士们日常用水,必须到河谷中凿出冰块,一块块扛回来,化成冰水。冰块中含有杂质,看似清亮实则并不洁净。融化的冰水不能直接饮用,需加热。而高原上的气压严重不足,水在自然情况下无法烧开,常常只能烧到七八十度。长年驻扎在此的战士们,早已习惯了喝这样的温吞水。饮水难,饮水后如厕也是一件很不方便的事。入住后,兵站的领导专门向我们介绍了如厕事项。露天的旱厕虽说四周有墙,但凌厉的寒风呼呼地刮进来,冻得人直打哆嗦。

眼前的这一切,在老高原的心里已然成了天堂。很多年前,一位名叫慕生忠的陕北汉子,带领着2000多名官兵,牵着几万头骆驼,卧冰尝雪,用最原始的办法,撬动亘古荒原,破开千年陈冰,铺就了一条通往藏区的生命线。

祖国大发展,高原变通途。这条交通线上,已经架起电线光缆,铺设了石油管线,开通了青藏铁路,覆盖了现代化的网络,兵站、泵站和机务站等基本实现了现代化的服务和保障。再现代化的站点也需要有人来坚守,近2000千米长的青藏线上,每天都有近万名高原官兵在坚守。

窗外传来隆隆的汽车声,我勉强坐起来,伏在窗前,看见长龙一样的车队一辆接一辆地驶入车场,整齐如盘地停靠在一起。年轻的战士一个接一个地从驾驶室里跳下来,笔直地站在车前,听到口令后,动如脱兔般集中,喊着震天的口号,迈着整齐的步伐,昂扬地走进大院。高原明净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显得无比庄严与神圣。

窗前的光线慢慢暗下来。随着一阵哨音的吹响,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我艰难地移步,扶着楼梯下楼,走过大院,走进大餐厅里。几十张方桌前,战士们在低头吃饭。盛了半碗稀饭,打了一小碟青菜,拿了一个馒头,我就近在一张餐桌前坐下来,侧头看到坐在旁边的一名小兵。瘦小的身躯显得特别单薄,稚气未脱的脸上有些发紫,双眼充满了血丝,头上缠了一圈绷带,让人看着十分心疼。我不禁伸头问:“小同志,你多大了?”“19岁。”他随口回答后,冲着我腼腆地笑了笑。“开了一天车,累吗?”我接着问。“不累。”他想都没想地回答我,声音虽然不大,却异常坚定。“你头上为什么缠绷带?”我追问。“头疼。”他用手轻轻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嘴里蹦出两个字后,不好意思地笑着,低头继续吃起饭。瘦弱的身躯随着口中的咀嚼轻微起伏。

我一时有些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鼻子里泛出了强烈的酸意。看了几分钟后,我还是没能忍得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同样的生命,同样的青春,很多人向往大都市的繁华,他们却选择了高原上的艰苦。或许,他们就像高原夜空中的繁星,平凡得不为人所知;或许,在别人的眼中,他们渺小得如尘世间的一粒尘埃;或许,他们有时也会脆弱得不堪一击。但是,加入到这样的队伍,融入这样的事业,行走在这样一条世界最高的路上,很自然就有了如山般的坚毅与刚强,有了谁人都不敢小觑的伟岸与坚韧。

高原上的一棵小草,因为长期经受着极寒和缺氧,拥有了极不平凡的生命。它们那样渺小,却有着平原上参天大树难以企及的高度。同样,一个能够为了别人而奉献自己的人,即使在万千人中,也会因为拥有了高贵的品质,而为世人敬仰。

人向高处走。世界屋脊上,行走着一群这样的坚守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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