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高艳

这几天，天空湛蓝，云朵随意飘散。太阳正在下山，细密急促的光点，均匀打到河面之上，涟漪呈现出一种织锦样的斑斓美感。

从石川河东岸望去，眼前景色像绚烂的重彩油画。一只白鸟在镶了金边的芦苇腰间鸣叫，仿佛要用歌声挽留石川河上的夕阳。

河东岸的灌木、野草、野花在风中呢喃，南岸的白杨树叶子半绿半黄，斜阳给树下的小牛镀上一层金黄。真的，没有比余晖下自由自在甩动尾巴的小牛更幸福的生命，它的皮毛看上去比绸缎还美丽。同样，也没有比一棵白杨树更洁白的身体，无欲无求使它明亮无比。

光芒洒在白杨树的枝枝叶叶上，金色的电线杆落进去，金色的楼檐落进去，小牛灵动的大眼睛也落进去。沿着河堤路，走在这金光闪烁的景色里，我沉醉又迷茫，不知眼前景，是画，还是非画？

夏季是石川河畔人气最旺的季节。你看那个刚从河堤路跑过来的中年人，跳跃的、带着滚动的风，随着他起伏的肩膀上下呼扇。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扬起嘴角，笑容似乎还挂着海棠花瓣上火红的热气。汗水裹挟着生活的重担，从额头越过脸颊，再沿着脊背淌下……体能接近极限，烦恼会被忘却，极致的累即是极致的放松，就像极致的破碎亦是极致的圆满。我们每个人，每一天都要重新出发，每一天都要在出发的路上挥汗如雨，哪怕夕阳西下，哪怕人到中年。对这繁复人间，石川河从不言语，但石川河洞明一切。

晚霞掩映下，落日余晖斜照石川河，使这条原本平平无奇的季节河，恍若被自然艺术解密，万物有灵，变幻莫测又美不胜收。

我压住荡漾的情怀，做回童年的自己——斜倾身子，向水面扔下一枚石子。水花没心没肺地散开，惊得一群野鸭由东向西起飞，犹如追光的少年。春日傍晚，我无数次坐在被春光笼罩的长木椅上，一眼望不到边的春景铺染石川河两岸，如长歌悠扬，如香茗淡远，盈盈的笑脸，像梦又非梦。

时光蜻蜓点水般掠过华年，寒风陡峭，云朵低垂，石川河嫩绿的芳心风干成一串叹息。四月的草变成了立冬的草，五月的花变成记忆中的花。整个堤岸收起了青春和生机，水边的芦苇在寒风中摇曳。河水断流，河床裸露，冬季的石川河愈发坦荡，夕阳根本遮掩不住它的风骨。

虽然云在高处，雪在路上，可我知道：一个冰清玉洁的石川河正在酝酿，一个红装素裹的石川河正在酝酿，一个与世无争却能让人触景生情的石川河正在酝酿跨过一场大雪，拉紧琴弦奔赴碧绿、奔赴明亮、奔赴希望。

石川夕照是散落于我心上的人间诗。太阳回家，人们散去，夜空中的新月可以见证：如果来生变成天上的水滴，我一定会把自己投放到石川河的怀中，滋养一株芦苇或者一根小草，披着斜阳的嫁衣，将满腔热爱放置到白鸟的鸣叫声中——日夜啁啾私语，四季栖息依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