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涛 安皎毓

20世纪80至90年代，中国西部电影因其卓然的民族特色、历史反思和艺术创新而名噪一时，打造了《人生》《黄土地》《野山》《老井》《红高粱》《黑炮事件》《大话西游》《秋菊打官司》等一系列影史上的精品佳作，树立起中国电影的艺术品牌。21世纪以来，在技术美学和工业美学加持下，西部电影不断尝试新的类型，求新求变，勾勒出西部电影类型发展和叙事新变的多元图景。

类型电影脱胎于好莱坞成熟的商业运作体系，是电影工业化的标志性产物。中国公路片虽从好莱坞类型电影衍生而来，但题材内容、叙事方法与美学表达又与其迥然，是以人物“在路上”的旅途经历为叙事主线，借助不同的交通工具，通过逃离或找寻西部的无垠之路，从而完成疗伤或治愈个体的心灵奇旅，如《人在囧途》《心花路放》《囧妈》《落叶归根》等。中国西部公路片将西部片与公路片有机融合，是以西部的苍茫戈壁、无垠沙漠、纵横沟壑等异域景观、地域风貌书写西部的独特的视觉图谱。同时，西部的神奇、瑰丽的传说也成为缔造类型神话和传奇人物的丰富题材库。

21世纪以来，《西风烈》《无人区》《未择之路》《撞死了一只羊》《拨浪鼓咚咚响》等一批优秀的西部公路片脱颖而出。这些影片在保留本土特色的基础上，在西部与公路的类型融合之外，还杂糅了警匪、喜剧、冒险、犯罪、爱情、动作等多种类型样式。它们或因偏向商业考量向市场靠拢，或坚持追求文艺气质，皆打开了类型化探索的新面向。如高群书导演的《西风烈》讲述了四位身手不凡的警察在西部戈壁的公路上千里追凶的故事，既有西部片的自然风光、荒漠小镇等西部空间，又有吸睛的飙车、拳脚功夫、枪战、爆破、马戏、追逐等元素，多种类型杂糅的综合特质吸引了更广泛的观众群体。宁浩导演的《无人区》讲述了律师潘肖在西部荒漠的一段意外之旅。影片充满黑色幽默和犯罪电影的混合气质，既有西部片的原始荒凉，又有公路片的奇遇历险。

在“西部＋公路”的类型模式框架下，万玛才旦、李睿君、白志强等导演自觉创作了具有鲜明“作者性”的西部公路电影。如白志强的《拨浪鼓咚咚响》在苟仁和毛豆这一对“准父子”关系中，传递了人与人之间的淳朴善良与温情关怀。影片虽然不是典型的商业类型片，但是在西部公路片的类型和叙事框架下书写了人的生命情感与个体命运，具有真挚感人、浑然天成的艺术魅力。

影像中广漠雄浑的西北风光虽不免让人产生萧索、苍凉之感，但西部大地诡谲神秘、鬼斧神工的奇景异状令人心向往之。电影《无人区》中，公路同黄沙大漠融合在一起，呈现了中国西部戈壁滩独特的景象。电影《西风烈》中，“四大名捕”与“亡命鸳鸯”的追凶之路长远而凶险，剧组选景时历经云南、青海、宁夏等地，直至敦煌，导演才找到了契合的拍摄地点，将西部那种辽阔、荒凉、一眼望不到边的气象呈现在作品中。影片摊开西部自然风光的视觉图谱，任由人物在辽阔自由的大漠上策马奔腾。《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在幻想世界中抵达水草丰茂的家园，借此传达出对西部生态环境的关注。《拨浪鼓咚咚响》对于陕西城乡社会文化图景的观察细致入微。影片中一辆印着“塬上清涧”的货车行驶在大大小小的公路上，尘土飞扬的洼地、颠沛泥泞的盘山路、西北质朴的传统村落，都构成了片中“移步换景”不断流动的影像特质。

第十届丝绸之路国际电影节上，丝绸之路电影及其相关话题再次引起公众的关注。公元前138年，张骞从长安出发“凿空”西域，开辟了一条连接东西方的丝绸之路。古老的中国向西行进，不断探索未知世界的新途。西部电影亦是从这里出发向外辐射，在行稳致远的发展脉络中，将历史文化的资源优势转变成影响、传播的合力。电影与丝路在西部交会，文化与旅游在西部结合，文化底蕴、人文情怀，丰富了电影作品的意义内涵，也增强了文旅资源的视觉标识。

“一带一路”为新西部电影的题材创新和有机重构提供了崭新的历史契机和丰富的文化资源。如何将共建“一带一路”国家的自然风光、地域风情、文物古迹、历史遗迹等通过“丝路故事”得以影像化的呈现，无疑是当前新西部公路片的创意方向和关注焦点。在这方面，《大唐玄奘》《俄罗斯行动》《巴铁姑娘》《音乐家》等影片或通过中外合拍的方式提升新西部电影的国际化传播；或将丝路文化、历史文化等有机整合，实现产业与文化联动；或将历史人物与异域景观等巧妙融合，在叙事和文化价值上寻求传统与现代、古代与当代的价值体认和历史联结，以此实现中国电影与世界电影的共同发展与繁荣。

借助文旅融合发展的新机遇，电影带动文旅，文旅涵养电影，“电影＋文旅”在双向奔赴中共同打造出一张张具有地域特色的文化名片。在中国电影市场竞争日益激烈的现状下，传统西部电影不仅要实现创作和创意转型，向本土特色的类型化迈进，迎合大众文化消费心理，还要充分利用地域文化资源和产业势能，挖掘地缘优势等，实现电影与文旅、文创的有机融合和多方借力，助力新西部电影的未来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