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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埂
话剧《四叶草》的呈现,的确是令人惊喜的。可以这样说,该剧的编导抓住了戏剧创作的玄机,推开了艺术的最后一道门扉。我为艺术总监李建平、青年编剧张慕瑶和导演穆弘斌点赞,为出品单位汉中市歌舞剧团叫好。
我所以为的玄机或神秘之门,就是指一个编创者,面对现实生活,或者说面对生活素材,有了正面应对的勇气。编创者有本领将素材处理得恰当妥帖,让现实所具有的锋芒迎面扑向观众。这当然足以征服观众。谁不喜欢观赏那些撞击心灵的东西?谁不喜欢从舞台上看到活生生的与己密切关联的生活,获得令人心动的启示?这当然是一个大难关,难就难在你尽管可以搜罗出现实的真实问题,但是仅有这些可能收不了场,因为它需要立意概括。这样就面临一个窘境,要么你写了一个中规中矩的作品,尽管没有问题,但却毫无生机。要么你写了一个尖锐的、散发着蓬勃的现实生活气息的作品,却无法将之融汇到社会的普遍要求上去。还有,尖锐的现实生活之上,你发现了什么?能否将之升华为一个大众乐意接受的主题?这些,才是对编导们的巨大考验。
《四叶草》不仅不回避生活中的尖锐矛盾,而且有意识将之充分展开。剧中的三个家庭,各有各的苦恼。从农村来到城市摆摊卖煎饼果子的李福顺、齐惠夫妇怀揣一个梦想,就是在大城市扎下根,能够租一间门面房做生意。他们的艰辛和苦楚、渴望与温情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第二个家庭是白领佟冬冬的家庭。他有个十分爱他的贤惠妻子张丽和一个上学住校的女儿。三口之家,其乐融融。可妻子张丽却升腾出一个不屈不挠的念头,非得再要一个孩子。在这一点上,她和丈夫佟冬冬产生了严重分歧。丈夫说什么也不同意再要一个孩子,他的最大愿望就是升职做个金领,有了钱,带着妻子游历世界。妻子执着于要个孩子。丈夫面对公司的裁员、职场的危殆,内心惶惶。在这种心境下,佟冬冬与张丽的矛盾升级。第三个家庭是王青、白小江夫妇的家庭。他们一个是退休教授,一个是京剧演员,理应是安享晚年的幸福状态,但现实却是儿子远在外地,两个老人的兴趣却合不到一个点上。妻子白小江一心一意赚钱,为了获得高利息,将一生积攒的百万元,全部放到了一个集资机构里,却遭遇诈骗。一气之下,她突发脑溢血,躺在了医院里。
这三个家庭,本来各有各的轨道,互不相干,独自运行。但编剧却巧妙地设立了戏剧中的贯穿性人物王思语。王思语是个编剧,她以生活观察者的身份,进入了三个家庭中,为自己所编剧目《四叶草》寻找素材和灵感。这样,戏剧有了三重视角:一重是王思语对三个家庭的观察,另一重是三个家庭对王思语本身的观察,最后一重是整个观众的上帝视角。王思语本身也是一个典型人物,她年龄较大,母亲整天催她结婚,周围邻居也热心帮忙。于是,她不断相亲。观众看到了她三次相亲的场景。作者以剧中剧的巧妙结构,写出王思语个人生活的窘境,极具喜剧色彩。王思语的三个相亲对象,一个是暴发户,有钱但很粗俗;一个是娘炮式的男人,就想靠着女人吃饭;一个是帅哲男,哲理一大堆,万事难入眼。三人代表了生活中不同类型的人,既具有鲜活的现实感,又具有讽刺意义。人们在笑声中获得了批评性认知。五彩斑斓的生活图景、当代年轻人的各种行为、日常生活形成的问题扑面而来,带给人们反省与思考。
三个家庭与王思语的三次相亲,构成整个故事的构架。二者有机统合起来,表现出作品的主题立意,即对幸福的追寻。编导以寻常百姓对幸福生活的追寻作为整个作品的主线,在寻找中展示出不同家庭面临的各种现实问题,以及冲突背后的温暖和期冀。每个家庭都有着对幸福的理解和对当下生活的塑造,不同人在日常生活中所展现出的人性温暖、对未来的热切向往、对人生的预期和安排,都非常有力地回应了这一关于幸福追寻的主题。即使卖煎饼果子的李福顺、齐惠,也有着令人感到温馨的幸福感,也有着对自己未来渐次展开的美好预期。即使是相对富裕的教授家,也有着他们独有的难言之隐和暗藏的生活激流。编导极为有力地概括了三个不同阶层的家庭生活,让观众窥视到了他们不同的生活现实和生活理想,又看到了他们各自所面临的特有问题。幸福是所有人的追寻,所有人都有着对未来可能性的期待。作者的智慧之处,是用“幸福”作为立意,将之全部涵盖起来。大幕一打开,王思语以旁白的形式,对“四叶草”作了主题化的注释:“人们都在找四叶草,据说找到四叶草就是找到幸福,可一万株三叶草中才能找到一株四叶草。”这个万分之一,隐喻了人们对幸福的渴望与寻找。于是,贯穿整个作品的立意就此确立,纷纭和丰富的生活呈现,瞬间汇聚在这一主题之下,使整个作品的现实展示具有了丰富的内涵和哲思。
因此,不能不说,这是一部立意鲜明、结构精巧、内涵丰富、概括力强的优秀原创好话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