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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进智
每一个人,大概都有乡土情结。每一个人的乡愁都是不同的,却都是相似的。儿时的记忆慢慢淡去,但是故乡的那一缕缕炊烟,那一声声乳名,一直是挥之不去的魂牵梦绕。我的故乡在黄土高原,在晋陕大峡谷边上的黄土坡上,家里还有我年近八旬的母亲。
乡愁是母亲那句隐晦的召唤。国庆节前夕,母亲打来电话,询问我的工作情况。我已经有近两个月没回去了。母亲说:“国庆节你估计要值班,忙的话就不用回来了。我这里一切都好着。”话虽这样说,但我心里很明白,母亲是想我了。我说:“妈,我看没特殊情况,过节期间回去一趟。”母亲爽快地挂断了电话。我能想象出来,她全白的头发下,满脸的褶皱加深了。
母亲是一个内心特别强大的人。小的时候的记忆里,父亲总往外边跑,不是做小生意,就是贩卖牲口,做生意就会有债权、债务。每到冬天或是临近年关,总有一些债主上门讨债,不管对方如何蛮横,母亲总是默默地做饭,好言相对。对方待几天,也就不好意思了,撂下狠话走了。母亲平时不仅操持家务,还要下地劳作,瘦小的身躯扛着一家人的生活。父亲20多年前就去世了,母亲含辛茹苦,把我们兄弟姐妹6人拉扯大。二弟读书少,在企业当工人。我是唯一一个上过大学又吃公家饭的人,是母亲的骄傲和精神支柱。
乡愁是一缕缕炊烟和一声声乳名。回家的前一天,我给母亲打了电话。母亲在电话那头说:“饺子馅已经拌好了!”我说:“明天下午回来,晚上还要返回单位,第二天开会。”母亲很关切地说:“如果单位的事紧张,就改天再回来,单位的事重要。”我却无言以对,只是苦笑。
驱车50多公里,回到了生我养我的地方。那一张张长满褶子的熟悉面孔都佝偻起身子,那一声声乳名,还是那样惊心动魄。村子变了,大家吃上了自来水,村中有了水泥路,有了太阳能路灯,有了不断翻新与重新修建的窑洞。其实,村子也没有变,山依旧起伏绵延,水依旧潺潺流淌,树也在风中摇曳着等待归来的游子。熟悉的乡音还是那样沁人心脾,一声声乳名还是透着泥土的气息,一缕缕炊烟还是缠绕着满山的氤氲。家乡,就是我的根与魂所在的地方。
乡愁是母亲亲手包的那一个个饺子。我把车停在大门口,拿了过节的东西。母亲早已在大门口等着。见我回来,她只是说:“饺子已经蒸上多时了,估计你快回来了。”我喊了一声“妈”,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只是感觉母亲的头发更白了,也更凌乱了。
“妈,你怎么不把头发收拾一下?”
“年纪大了,没什么了。”
说话间,饺子已经端上了简陋的茶几,我也忽然感觉到饿了。十几个饺子下肚,无数儿时的记忆涌上心头。那时,家里困难,每年基本上正月初一才能吃上一顿饺子。说是羊肉馅儿饺子,其实里边胡萝卜多,羊肉少,但是母亲总能把饺子馅拌得特别香。她还把硬币包在饺子里,谁吃上硬币,预示着会在新的一年平平安安。后来日子更殷实了,我们改为吃全羊肉包的饺子,但怎么也找不回以前饺子的味道。
乡愁是母亲那一块永不褪色的菜地。为了让母亲平时有事干,也能锻炼锻炼身体,经过多方努力,我们在院子外边的空地建起了一个简易的大棚。吃完饭后,我迫不及待来到菜地里。母亲虽然七十多岁,但身体还硬朗,近一亩地,满园瓜果。黄瓜、西红柿、茄子等蔬菜样样长势良好。母亲侍弄着一株株菜,好像抚摸着自己的孩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着母亲,我回想起小时候浇菜园子的事。小时候是没有自来水的,因为人住在山坡上,水在沟里边,所以菜地就在沟里边。在靠近水的地方拿石头砌个墙,里边填上土,用耙子耙成一畦一畦的,最里边留一根水道,最外边要用石头垒起来一个“码头”、栽一个柱子。在柱子上固定一点,把一根长杆子三分之二处固定在柱子上,在杆子的前边拴一根绳子和一个钩子挂水桶。杆子的后边绑几块石头,利用杠杆原理,把水桶从沟里吊到水道上,这样要省力得多。我每次都是负责看水,浇满一畦,改水到另一畦。一到夏天,菜园子里的菜一茬接着一茬,从菠菜、西葫芦、豆角、萝卜到秋天做腌菜的大白菜都有。我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还是跟着母亲去菜园子,每次回来都能抱好多菜。
乡愁是那漫山遍野的岚霭和浓雾。装上菜,天气渐渐暗了下来,因为下雨,天黑得早。母亲催促我早点回去,因为第二天还要开会。我说:“反正要走夜路,迟点早点也无所谓。”
告别母亲,一个人开着车走上了山路。山上起雾了。走在山峁的高处,雾已很浓,有时感觉走起来很困难。我知道,这是家乡的霭雾挽留我。车灯照射的前方,浓雾迷蒙。这条路也是我走出大山的路。这是一条崎岖不平的山路,也是一条云雾迷蒙的大路,更是我的人生之路。
我的乡愁也许一直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