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燕

陕西作家邢小利的首部长篇小说《午后》推出后，被评为“一部书写当代知识分子真实生存困境与灵魂裂变的剖心之作”，这恰如其分地概括了该书充盈着深沉的人文关怀和文学旨趣。

就题材来看，《午后》可归为世情小说之列。看似平平无奇的中年知识分子情感故事的背后，蕴含着作家对新世纪知识分子在时代文化变迁中的境遇的思考。小说以长安文人南柯与大学生兰湘婷情感关系的变化为线索，叙写了人到中年后对情爱的理解与追求，南柯与长安文坛若即若离的关系，以及南柯策划主持建造了隐士文化体验园和南山书院的故事，立体地展现出普通知识分子的心灵诉求、生存困惑和理想抱负。

这部小说起笔于2002年。在对生命价值和人类生存意义的观照与思索中，作者通过沉浸式地书写知识分子的心路境地，对当代知识分子生存现状进行细密的关注和深切的省思，特别是小说主人公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尊崇、倡议和承传，充满着诗意的现实主义和沉郁透亮的人文关怀，蕴含着热忱而磅礴的文化自信，小说因此有了令人耳目一新的文心雅趣。

《午后》的文心雅趣，在于通过展现文化多元时代文人学士的生存境况，折射社会变迁中普通知识分子的心路历程。小说围绕南柯的经历展现了长安文化圈的故事，巧妙地将文化人的“诗与远方”和当下日常融于一体，并扎根在生活的丰富世相之中，还原出文化的世俗性、多维性。南柯是通常意义上的“文化人”，从事着有关“文化”的工作——文化研究人员与杂志编辑。他热爱自己的专业，愿意专心做学问、搞研究，坚持不向世俗功名低头。以南柯为代表的文人学士，在追求生命的自尊与灵魂的舒展中，遵从心灵的尊严和文学的初心，以质朴的文学理想坚守着知识分子的精神高地，构塑着文学的学术担当和文化使命。

《午后》的文心雅趣，还在于对传统小说叙事经验的突破创新。在传统小说中，关于知识分子题材的书写，多以社会历史大事件作为背景，为社会代言、立言，小说价值也多为大担当、大情怀、大境界。但《午后》独辟蹊径，以迥异于惯常意义上的“宏大”范式书写，绕开了对重大社会事件的描摹，致力从“大我”转向“小我”，将笔力聚集在知识分子南柯的情感故事的讲述中，深入到个体的情感轨迹，文辞雅致素朴，浸润着一种豁达意蕴。南柯正是因为有追求才会困惑，他在彷徨中坚守着，在坚守中跋涉着，文风虽然沉郁却不压抑，虽然寂寥却不消沉。显而易见的是，消解宏大叙事，以具有日常烟火气息的普普通通的知识分子故事构架，展现了作者的文学逻辑：文学是距离心灵最近的创作活动，文学是从人性、人情角度来表现人生、反映生活。

《午后》的文心雅趣，还突出表现在小说语言体例的交叉呈现上。小说采取了一种复调式的语言叙述机制，既有故事的主体叙述语言，又有故事内嵌故事的副叙述语言，从而使得小说呈现出多节奏、复音部的审美旨趣。前者为纵向的叙述语言策略，舒缓冲淡，对应的是主人公南柯的爱情这条主线，是知识分子世俗角色的困惑和挣扎之旅，解构了作为独一无二的“这一个”“人”的情感需求。后者则为横向的说明论证语言策略，是与以南柯为代表的文人学士的灵魂对话，揭开了主人公的精神困境和生命自省，展现出具有普遍性的“这一类”“文化人”的价值追求。

弘扬人类精神文明，展现民族优秀文化，体现时代气息，这是小说《午后》所凝聚的思想追求。作品在对人性的艺术挖掘，对个体生存与自我价值的观照中，巧妙地将文学创作实践融入传承弘扬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这一重大的时代课题之中。因此，这部别具韵致的《午后》，无论是浸入在文字间的文化批判、深隐的精神忧思，还是浪漫的文学情怀，都值得更多的读者去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