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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岳
初识康守永先生,其鲜明的文化人气质,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他的形象与言谈举止,能够被人品读出一种生命的澄澈与真气。这种印象与直觉,在我们后来的交往中得到印证。日常工作的繁冗忙碌,似乎并没有对他的心性和才情造成纷扰与影响。相反,他以传统文人的修为方式,不但锤炼出“俯仰万机而淡然自若”的处事能力,而且长年诗书画兼修,将骨子里对生命的深情转化为艺术创作的蓬勃力量。
就艺术精神而言,守永先生的诗书画创作是会通合一的,这与中国的文化传统一脉相承。苏轼有言:“诗不能尽,溢而为书,变而为画,皆诗之余。”这一观念,一方面揭示了诗在文艺创作中的地位,另一方面也阐明了这样一个道理:诗书画其实皆统一于“诗”。而在中国古典诗学中,“诗言志”“诗缘情而绮靡”等观念,早就塑造了诗内省自得的美学特质。因而,统一于诗的书与画,自然成为与之相侔的“写意”艺术。
守永先生的诗,多吟咏与艺术文化、职业生涯相关之所见所闻、所历所感,如观陆俨少的画展,听沈鹏的诗词品鉴,看黄君寔的《竹报平安图》,悲谢云的辞世,感人间的节庆等。虽取法渊源、表现手法不拘一格,但其用语多平和蕴藉、清新隽永,纯然似从心底流出,轻松畅达,而其情感与想象却犹如地底奔突的岩浆,隐忍内敛而又随势生发。
历代文人喜欢吟诵中秋这一主题。守永先生的五绝《中秋》:“千年一月恒,对酒犹良朋。情在叹天远,无心岂共凭。”一个“情在”,一个“无心”,写出人类情感的相对性。又如七律《送谢云》:“秋雨淅然惊落花,谢公此去立新家。仙天缈缈虹为案,星汉沉沉画若霞。蝶舞长空心烂漫,情移广宇有诗华。但悲两隔成庄梦,我效裳翁别有涯。”诗语不激不厉而风规自远,其中关涉情感者,仅只“惊”“悲”两字而已,但“惊落花”“悲两隔”的组合,使得诗歌意境顿然升华。一言以蔽之,其诗语愈平和,其意愈转深永,这成为守永先生诗鲜明的美学特色。
守永先生的书法创作,以行草居多,其早年主要取法二王,后又融碑入帖,并参酌历代法书经典、金石碑帖,力求济成厥美。总体而论,守永先生书法,以见其风骨与性情为追求。因求风骨,故其笔墨质实骨健,金相玉式;因求性情,故其守道兼权,放逸生奇。具体言之,其驰毫骤墨,以帖学笔法为基盘,明显地在强化着金石碑学起伏衄挫、一波三折之“涩势”,力求彰显笔法线条之节奏、力度与气势。纵观守永书法,用其一幅四尺横裁作品“适莽苍者”的意趣或可涵盖:朴拙浑厚中奇趣清韵恍然透出,粗犷率意却又复归雍容闲雅。
守永先生的绘画创作,入手虽晚但值得一说,一方面归功于诗歌、书法的修炼,一方面受益于其师龙瑞、程大利先生的导正。两位先生力主回归传统、守正创新的画学理念,对守永的绘画创作产生决定性影响。从某种意义说,这既是一种路径意识,又是一种价值归向。而传统中国画之文脉,以文人画写意为高标。历史上,尽管文人画发展源远流长,异彩纷呈,但其精神内核,主要有二:其一,诗画一律;其二,书画同源。概言之,就是诗魂书骨。
文人画对于写意的追求,主要是通过诗画一律与书画同源的观念建构来实现与完成的,文人画以诗文的融入将绘画形象的塑造转化为主体胸臆的表达,以书法的植入将绘画语言的规范纳入意象境界的营构。因而,文人画成为诗书画合一的独特艺术。守永先生的绘画创作,正是对诗魂书骨传统的追崇与赓续,这与其长年坚持诗书画合一的创作是内在统一的。
观其花鸟,笔墨间努力体味着青藤、缶庐、白石、大颐的随意、简远;观其山水,颇似在宾虹山水神韵气象中追寻,同时有博观约取、取精用弘之发挥。其绘画创作,因化诗情为画意而使画面格调、审美境界得以提升,又因其暗遣书法入画法而使笔墨语言、意象营构别具一格。
守永先生以清奇古淡之心境,孜孜于诗书画创作,可谓收获丰盈。王国维《人间词话》曰:“诗人对宇宙人生,须入乎其内,又须出乎其外。入乎其内,故能写之。出乎其外,故能观之。入乎其内,故有生气。出乎其外,故有高致。”守永先生博涉并耕,其圆融通达,以及“道通为一”的求艺精神,或许能对当下的艺术实践有所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