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亚军

春日，与友人相约汉中行，感受这里的历史、人文、金灿灿的油菜花和山水之间飘来的茶香。

早6点多出门，沿汉江北岸向东行走。远山隐隐，江水淡淡，四号桥上五个白色的半圆弧挽在一起，连同水中投下的另一半，合体成圆，宛如江城俏丽的眼睛。水边的晨钓者都穿着厚厚的衣服，抵挡着江风。坐得住，耐得住，这是钓者的必备，他们守着江面，守着希望，耐住困乏，耐住寂寞，耐住失望，把身心磨炼得平静如水，不喜不怨，无关结果，只在垂钓本身，把身子坐成了江边的老树。

大堤迎江的立面上，每隔几十米就有一幅石刻，从汉中建城到明清以降，记录着很多大事和许多名人。游人走在绿道上，便可徜徉在城市的历史中。刘邦因汉中而兴，汉中也因刘邦而名。两汉三国时，汉中就站在了舞台的中央。今天的城市内外，到处有历史遗迹，涵养着城市底蕴。快走到四号桥下时，隐在云团后的太阳，给东方的天幕涂抹了一片霞光，涂染了大片的水面，一江金灿灿的水就这样庄重而又骄傲地向东流去。我们迎着一江两岸的开阔，开始用身心体会江城的苏醒。

江边到处是热气腾腾的锻炼者，大妈的广场舞分了多个组别，各自有着不同的节奏和身姿。篮球场、羽毛球场、乒乓球台、各种健身器械一字排开。热闹中，第一次看到抖长龙。龙头用木头刻成，身子用绸缎做成，通体涂成红色，绘着金黄的图案。抖龙者一手拎着龙头，一手拎着龙身，围绕着自己，想把龙抖转起来。谁知刚抖了一两圈，就把自己抖进去了，龙头龙身都缠绕在他身上了，而他却哈哈大笑起来。

古汉台位于市中心，是楚汉相争时留下的一个土台子。这里的 石门十三品展览，让我们对人类文明的又一大奇迹有了系统的了解。在多山的中国，无论是平民的出行，还是为了战争的通达，栈道的修筑都有着重大的意义。汉中地处秦巴山的腹地，出行受阻，有着李白“蜀道难”中同样的不易，先人们早早就在大山深处修筑了栈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历史故事人人皆知，其中的不易却难以体会。山有多深，水有多长，古人在石头中凿洞，插上木桩，铺上木板，让人马可以走在上边，车子可以推行过去，货物可以进出，人才相互往来。而为了修筑栈道，为了在石头上凿出40厘米见方的石洞，为了把成千上万根木桩插进去，古人不知费了多少劲，流了多少汗。石门关附近的石刻记载了建造者的功绩，其中著名的有十三幅，被称为“石门十三品”。这些石刻除了记事，还展示了汉字造型的演变过程，成为汉字演进的活化石。

我们驱车穿南郑城区上汉山游览。汉中古称南郑，如同西安古称长安，而汉山之于汉中，又犹如终南山之于西安。在夹道的油菜花、桃花、翠竹中，车子到了山巅的樵家。樵家是众多农家乐之一，位置向阳，游人众多。芍芽饭、树花菜、鲜竹笋、青菜苔、烧土鸡等，满足着源源不断的客人的味蕾。吃饱喝足，我来到西坡的一个草亭下，举目西望重叠的远山那一边。天地很大，山路很远，但山外有山，远处永远会有更大的世界。

下午3点左右，一行人来到茶山。这一带很早就种茶，独特的气候、坡地和沙土，特别适合茶树的种植。茶树不好种，茶芽也不好采。单芯的适合制成毛尖，一芯一芽的可以为翠青，一芯多芽的就全部炒青了。同样的茶芽，不同的时机、不同的人来采，效果大不相同。甘肃后生双平早在几年前就来到这里，出资修整了山路，整修了茶田，建成了几千亩的基地，把采下的茶芽交给基地的茶厂，统一制作成“远山眉”。为了保证茶芽的无公害，他们统一提供有机肥，并进行全程监管。辛苦的付出和经营之下，一个绿色的高品质汉中茶新品牌正在推广开来。

车子停在山脚下，路边是一望无际的油菜花，连绵几十里，一片又一片的花海荡漾在青山之下。走进大路边的小径，人瞬间就淹没在香甜的花海中。花海间，比游人更欢快的是勤劳的蜜蜂，在每个花朵上忙碌着，幸福的嗡嗡声，奏响了山谷中才会有的轰鸣。花蜜的甜，草香的熏，这充满生机和希望的田野令人陶醉。

一行人沿着大路徐行，峰回路转，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山脊上，转身回望，顿觉眼前就是传说中的桃花源。远处青山隐隐雾霭沉沉，脚下花海无边炊烟袅袅，近处茶垅起伏连绵不绝，大山、深谷、平原和人，构成了一幅绝美图画，映入眼帘。

从山上下来，几个人兴致勃勃地学起了炒茶。电茶锅烧到了260摄氏度时，师傅介绍说：“这样的温度才可以往锅里放青茶芽。”茶芽放到锅里，我们不停地用手翻搅，不让茶芽在锅底烧焦了。翻的过程有技巧，要把茶芽用手掌先按平，这样一方面利于茶芽均匀受热，另一方面也可让手隔着茶芽而不被烫伤。按平后，用手把茶芽往锅沿边上撸，撸到上边不烫处就可以抓起来，再散开撒到锅底。就这样不停地重复，炒一锅茶需要两个小时。小时候只知道粮食粒粒皆辛苦，现在才懂得茶叶也是片片皆辛苦。从种出来，到采下来，再到炒起来，一片茶的成长真是不容易。

在众人体验之后，师傅耐心地把我们炒制的那些半成品加工好，用小木匣子盛来，现场冲泡。茶山深处，茶锅近旁，品一口清亮鲜绿的茶汤，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