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仵永杰文/图

9月25日，在大荔县羌白镇罗何村，村民杨西贵正焚香祭奠父亲——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士杨明仁。

1953年6月，杨明仁在抗美援朝战争中牺牲。10多岁时，杨西贵从祖父母处拿到了“光荣纪念证”。此后，父亲安葬地在何处的疑问一直萦绕在他心头。

2016年8月，西咸新区上林街道黄家寨村村民黄军平远赴朝鲜，在寻找伯父——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士黄建国安葬地时，从当地陵园带回了部分志愿军烈士名单，之后陆续为陕西籍志愿军烈士寻亲。

如今，和杨西贵一样，100余位陕西籍志愿军烈士亲属在黄军平等志愿者的帮助下，找到了亲人的安葬地。

“家书”从朝鲜来

9月25日，黄军平专程来到杨西贵家中，探望这位比自己年长约20岁的“忘年交”。

其实早在2018年，两人就已经结识。然而，这却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谢谢您！大恩人！”一见到黄军平，杨西贵顿时落下眼泪。

2018年，杨西贵从黄军平处得知父亲安葬地信息后，一直计划登门拜访。黄军平考虑到老人的身体状况，婉言谢绝。

杨明仁去朝鲜参战时，杨西贵还不满2岁。关于父亲在朝鲜的经历，他是从邻村的一位志愿军老兵那里听到的。

“他们年龄相仿，同时去的朝鲜。每当我想念父亲时，就会到这位志愿军老兵家听他讲述抗美援朝的故事。”杨西贵说。

杨西贵今年75岁，他一直珍藏着父亲临行前与家人的合影——一张拍摄于1951年春的黑白合照。照片中，不满2岁的杨西贵坐在母亲怀里，父亲身着军装坐在凳子上。

后来，杨西贵托人从这张黑白合照中剪裁出父亲的肖像照，供亲人祭奠。多年来，他寻找父亲安葬地的意愿越来越强烈，然而并无可靠线索。

转机发生在2018年。黄军平通过查找历史资料并比对信息，确定开城志愿军烈士陵园安葬的杨明仁就是陕西大荔人。随即，他在网上发布了寻亲信息。

“志愿军烈士牺牲后会就近安葬。因此，陵园所在地很可能就是战斗地点。将志愿军烈士名字输入专门网站，用具体战役名称和牺牲地点进行筛选，最终确定每位志愿军烈士的户籍。”黄军平介绍。

2018年冬，杨西贵辗转联系到黄军平，确认了父亲安葬地的准确信息。2019年清明节，在女儿的陪同下，杨西贵与志愿军烈士后代扫墓团一道，前往朝鲜祭奠亲人。

踏上离“他”最近的地方

“伯父个子高大，穿上军装显得很精神。”黄军平谈到家里老人对伯父黄建国的印象时说，“去朝鲜时，他戴着大红花，乡亲们敲锣打鼓欢送。”

从儿时起，黄军平就对伯父充满敬意，也有着陌生和好奇。

上小学时，学到有关邱少云烈士的课文，语文老师讲：“黄军平同学的伯父和邱少云烈士一样，牺牲在抗美援朝战争中。”

黄军平与伯父之间的联系在这堂课中建立起来。

2016年8月，得知开城、安州志愿军烈士陵园修缮后，黄军平前往当地寻找伯父的安葬地。

途中，朝鲜当地导游介绍：“中朝两国人民的友谊是用鲜血凝成的……”黄军平听到后，偷偷抹眼泪。

在开城、安州志愿军烈士陵园，他盯着英名墙上的名字逐行扫过，但都与伯父信息不符。

黄军平没有找到伯父的名字。但他还是从陵园墓堆上取了一抔土，埋在了奶奶的墓旁。

在烈士陵园，黄军平在每座烈士合葬墓前都磕头并点燃香烟。“虽然没有找到伯父的安葬地，但并不遗憾。志愿军烈士都是我的亲人。”他说。

为烈士寻亲

在开城、安州志愿军烈士陵园英名墙上，铭刻的志愿军烈士名字达1万多个。黄军平2016年出国前，许多烈士亲属托他寻找亲人安葬地。来不及逐一查找，他用手机将英名墙上的名字拍摄了下来。

黄军平最能理解这种情感——长时间以来，许多烈士亲属苦苦寻找亲人，但始终无果；他们不知道亲人的安葬地，想磕个头都没有去处。

截屏放大、辨别姓名、录入文档、查找史料……回国后，黄军平和其他志愿者整理带回的名单，并向烈士亲属告知烈士安葬地信息。

越来越多的烈士亲属联系到黄军平——旬邑籍潘金转烈士的弟弟给黄军平打电话，哭着说“没想到还能有哥哥的消息”；米脂籍任树贵烈士的侄女念叨“我父亲找了一辈子都没找到”……

得知亲人安葬地信息后，部分烈士亲属联系到黄军平，希望去朝鲜探望亲人。2018年及2019年的清明节，黄军平组织部分志愿军烈士亲属前往朝鲜为亲人扫墓。

蒲城县的原亚莉为祭奠伯父原德成，与黄军平一同前往朝鲜。在开城志愿军烈士陵园祭奠时，原亚莉在墓前摆上了蒲城蒸馍。

远在新疆的井彩琴托付黄军平为伯父任树贵烈士献上了一束花。任树贵的弟弟从小被父母送人。参军入朝前，任树贵给弟弟留了一笔钱。虽然多年寻找无果，但任树贵的弟弟一直认为哥哥还在人世。

为志愿军烈士寻亲这些年，黄军平经常将朝鲜地图备在身边，能讲清楚大小战斗的细节，熟悉自己整理的志愿军烈士的基础信息。

在开城志愿军烈士陵园，烈士亲属参加了集体祭拜后，有的在英名墙上寻找亲人姓名，有的抱着亲人遗照痛哭。黄军平找了一片空地，向着东北方向磕头，那是伯父牺牲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