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晓军

一边是战火硝烟的荡气回肠，一边是命运人生的跌宕起伏，身处复杂多变的社会环境，是要面对现实、接受现实，还是在涅槃中获得新生？这是钟法权长篇小说《重生》提出的思想拷问。

《重生》历经六年打磨，写尽百味杂陈，主要围绕英雄昌武不平凡的爱与命运选择，讲述了两个男人在理想与现实冲撞下的世事沉浮。作家从现实层面解构着时代人物百态，剖析、讨论着人性本质。借助着文学意境的书写表达，阐释了人只有不断改变自我，才能获得新生的道理。毫无疑问，“这是一部平凡人的世俗交响，也是一部英雄的蝶变重生史诗”，其核心和灵魂是“重生”，以对世事无常的人生考量，为命运多舛的时代图景铺陈上一层温暖底色。

谋局不过人心，处事无非人性。为从精神层面关注一个人、一群人的成长蜕变，作家将昌武置于自然灾害、各类运动的横切面中，将人与人之间的恩怨过节巧妙融入故事中呈现。在石马河村，能说会道，善察言观色的守刚“长得敦实，力气大得惊人，掰手腕没有人能掰过他；他的腿虽然有些瘸，摔跤却不受影响，而且十分厉害，全村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偏偏如此厉害的一个人，却在英雄昌武面前出尽洋相，婚礼上心怀鬼胎醉酒，闹洞房时又用心险恶。此后的几次挨打，不仅使他惧怕昌武，又非常想搞倒昌武。随着冲突的不断升级，放弃与坚守就成了每个人最难的选择，尤其是光环加身的昌武在遭遇一系列意想不到的事情时，没有感慨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能幸运地活下来，而是哀叹经历九死一生后面临接连不断的厄运。不曾预料的复杂时局，残酷无情的现实真相，命运选择的扑朔迷离，使他努力辨识着善良与残暴、正义与邪恶，并在困惑、焦虑和挣扎中重新认知着人性。无论如何，身心疲惫的昌武还是用光一样的性格，照亮着人性的阴暗面，这或许就是重生的意义所在。

历史说明，优秀的作家，对世界对人生总是有自己独到的看法，唯其独到，才可能优秀。从军队作家群体近些年的创作来看，钟法权确实是个讲故事的好手。他借助小人物的“个人史”，不断传递着大时代的变化，在人性的反思中写着严峻真相下的生存挑战，淋漓尽致地刻画出人物内心的世界。所以，当石马河成为人性对决的战场后，平静生活便被注入了悲情基调，由于作家对乡村社会的洞察有着清醒认识，才在命运的流转中闪烁出温度和坚守。

这样的创作，蕴藏着向死而生的生活真谛。现实真相之下，《重生》就有着双重意义：可以视为英雄昌武肉体的起死回生，他在不同的生存境况下坚守着信念，也可以理解为压抑已久的心灵重获新生。钟法权一边写昌武坎坷的人生经历，让他努力活下去，一边通过回忆战斗经过，让他心怀火热激情。可以说，战场厮杀中裹挟着昌武最引以为豪的情怀。他不仅乐意讲，周围人也愿意听，就连看场电影也能掀起崇尚英雄、宣传英雄的热潮。

中华民族自古盛产英雄，昌武从部队到地方，从乡村到县城，犹如过山车一般的命运变化，着实满足着大众对英雄叙事的期待，在故事中又接连设置了大炼铁失败、直言不讳挨批、抢粮风波后受处分等细节，实际上都为展现昌武的性格和品质。而本土性的话语，在深刻解构《重生》的同时，也让这样的视角如同一面镜子，将人性画像的美好、自私、残暴、希望看得一清二楚。当百合爱上了自己钟爱的英雄，当张梅青为爱甘愿等待17年，又让单线条的叙事映衬着军人的情感世界，也强化了读者对英雄价值的认同。

英雄不会孤独。昌武并非独行者，有很多人在暗地里帮助他、佩服他、敬仰他，如陈大志刚直不阿、张梅青默默陪伴、守培心生崇拜，就连大智慧的汪老先生，也不惧怕守刚的权势。如此人性审视，既见证着品质、精神和真情，也在故事中抛出问题让人生出深思：英雄不仅仅在战场上奋勇杀敌，还要在平凡生活中战胜自我。

乡村生活中的烟火味，战争背景下的传奇性，传统社会中的真实考验，都和广阔精神世界的人性复杂相关。等到这场梦醒后，一切都不复存在，看似散落一地的精神碎片，却描摹出世俗环境中的真实人性，让人懂得了昌武面对的现实生活。由此可见，《重生》是一部典型的军人成长故事、是一部退伍军人在动荡时代风云中的命运叙事，更是一部将现实与历史、人生与命运紧密穿插的气势雄浑的交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