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陈宏江 李旭佳

“我是从战争年代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人，受党的培养教育几十年。为了感谢党，我离世后，请从我的抚恤金中拿出2万元，作为最后一笔党费上交组织。”

3年前，作为这份特殊遗嘱的见证人，在病床前看到李富贵颤颤巍巍签名时，已有40多年党龄的王新民红了眼眶。

一名老兵的本色

“在战场上，李老奋勇杀敌、不惧危险。离开战场，他扎根家乡、不怕吃苦，直到去世时头颅里还残留着70多年前的弹片……”4月20日，提及不久前去世的91岁老党员李富贵，69岁的王新民几度哽咽。

3月25日，料理完父亲李富贵的丧事，李夏林和哥哥李延林到甘泉县委组织部，将2万元党费上交，替父亲完成了最后的心愿。

“我的父亲是李老的挚友。从小，我就听了不少关于李老的故事，但此次见证让我最为震撼。”王新民感慨万分，“李老一生清贫，淡泊名利。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为我们上了一堂生动的‘党史课’，是我们每个党员学习的榜样。”

1947年3月18日，国民党军队大举进攻延安。当时，年仅17岁的李富贵已经是甘泉四区游击队的一名战士。同年7月，李富贵加入中国共产党。

后来，李富贵随军一路南下，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的一名战士，1949年在解放渭南的战斗中身负重伤。王新民说：“当时李老的头部和脚部受伤，最后是被毛驴车一站一站送回来的。”

彼时，新中国百废待兴，脱下军装的李富贵扎根农村参与地方建设，自1952年开始，他先后担任下寺湾、道镇公社书记等职务，1971年担任甘泉县政工组副组长，1976年到甘泉县供销社（供销联社）工作。

风雨不改其志，岁月难移其心。李富贵扎根基层几十年，勤俭度日，坚守初心，一直以共产党员的身份严格要求自己，践行着党员的初心使命。

一个父亲的“严”和“爱”

4月6日，是李富贵老人去世的第27天。

在整理父亲的遗物时，李夏林第一次翻开了父亲的日记本。

“作风制度陆续改，传统优良好继承。团结全民齐建设，欢呼大地又回春。”日记本的首页，李富贵摘录了这样几句话。

这几句话，正是李富贵参与家乡建设的真实写照。

“从乡下回来后，我父亲一直在供销系统工作，这本日记详细记录了他1979年至1983年在甘泉县供销社工作的内容。”摩挲着泛黄的纸张，翻看着父亲的笔迹，浏览着密密麻麻的数字，李夏林几度掩面抽泣。

也是在此时，同样在供销社工作的李夏林才理解了父亲。

“严谨、严厉、不苟言笑。”这是李夏林兄妹六人对父亲共同的印象，他们很少看到父亲笑。

“父亲最见不得抽烟、酗酒、赌博等不良行为，尤其反对我们铺张浪费。”李夏林说。

李富贵时常板着一副冷面孔，在很多事情的处理上，子女们甚至觉得，父亲的心有些冷。

20世纪末，在国企改制大潮中，李富贵的长子、次女夫妇和三儿媳都下了岗，孩子们请他帮忙说情。他却拉着脸说：“企业改革是国家政策，谁也不能违背。做个体户的那么多，人家下岗了都有饭吃，你们有手有脚为啥不行？”

子女们都很不理解，甚至生出诸多抱怨。但群众的议论更让他们自豪：“你父亲当年在公社当书记的时候，可是为群众办了不少实事，很有威望！”“他可是个能人哩，光想着带乡亲们生产致富，从不想自己的得失。”“他是个有党性、责任感强的党员！”……

好家风是润物无声的力量。在李富贵的言传身教下，6个子女始终传承着勤俭节约、自力更生的好家风，在各自的岗位上默默地奉献着。

“虽然父亲一直对我们很严厉，但我们兄弟姐妹都懂得他的良苦用心。懂得感恩，懂得奋进，乐于奉献，这是父亲留给我们最大的财富。”李夏林说。

一名党员的初心

2018年，88岁的李富贵因肺部感染住院，他总说自己头痛。

儿女带他去拍脑CT后才知道，原来当年打仗负伤后，李富贵头部残留的弹片一直未取出。

“我们又惊讶又心疼，父亲从来没有给我们讲过这些事。”回到家后，他们翻出了父亲当年返乡养伤时的通行证，才知道父亲经历过的生死岁月。

在李夏林的记忆中，父亲有两次笑让他难忘。

2019年，李富贵获得“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纪念章，拿到纪念章后，已经卧病在床的他迫不及待要求子女给他戴上。

戴上的那一刻，李富贵开心地不停地抚摸着这枚有特殊含义的纪念章，看了又看，仿佛回到了那段血与火交织的峥嵘岁月。

“2019年国庆阅兵式直播时，父亲非要从病床上挣扎着坐起来看。”李夏林回忆，李富贵端坐在沙发上看完了整个阅兵式，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看到动情处，父亲还会拍手叫好。”

“以前身体硬朗的时候，父亲都是亲自去交党费。一月一交，他总是那个最积极的人。”在李夏林的记忆中，每次交完党费，父亲就会在日历上画个圈。

2018年李富贵因病卧床，从此，交党费的任务就交给了李夏林。

“每次交党费前，父亲总会提前几天提醒我不要耽误了，让我赶紧去。”近3年，在父亲的督促下，李夏林总是第一个去交党费，每次回家老人还要严格“审查”收据。

多年来，李富贵一直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党的感恩之情。

替父亲交党费的几年间，李夏林从不敢耽搁。他告诉记者：“后来改用手机APP交费后，父亲还要看交费截图，直到看到他自己的名字、金额和交款日期才放心。”

“我总和父亲开玩笑，说你一定要活到党的百岁生日那天。父亲虽然迷迷糊糊但听得懂，每天坚持在病床上锻炼。”李夏林说。

在李富贵留下的一个旧箱子里，几十枚“为人民服务”的胸章尤为夺目，像是诉说着李富贵老人平凡而又熠熠生辉的一生。

李夏林不由地感慨：“父亲总是教导我们要艰苦奋斗，自力更生。我们要把红色基因传承下去，做对社会有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