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斌

昨天晚上，我又梦见了那棵老梨树，金黄色的酥梨挂满枝头。几十年来，这棵梨树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勾起我对童年往事的回忆。

我的老家在山阳县峒峪寺乡杨家沟口的王家院子。杨家沟南北走向，最窄处五十来米，最宽处只有二百米左右。山里人家的住房大都在相对较宽的沟道边靠山而建，零星的人家住在沟道两边坡上的山洼里或梁头上。因居住的人口多数姓杨，得名杨家沟。

王家院子位于杨家沟口，地势相对开阔，院子居住十多户人家，最南端的四间瓦房就是我的老屋。门前场边有柿子树、核桃树、桃树，道路外坎下是条小河，河水不大，四季清澈。水里的石头全身有绿茵茵的青苔，小鱼儿自由自在地穿行其间。翻开石头，经常可以看见黑青色的小螃蟹。

河道依山而行，弯弯曲曲，拐弯处有一个深水潭，成群的小鱼在里边嬉戏。夏季，小伙伴跳进潭里戏水打闹，无比酣畅痛快，有时竟忘了吃饭，招致大人的呵斥。

老房南墙外靠山处有个小土坎，坎边上有棵高大的老梨树，主干需要三个小孩手拉手环抱，自我记事起树就那么粗。房对面是松树坡，松林茂密，秋冬时节，随着西北风刮过，时常听到松涛呜咽低沉的吼声。房后是高高的山梁，也叫寨子梁，半山腰有一大片红土地，生长的红薯又大又甜又面，山梁正中是山阳县与商县的分界线，梁那边的那条沟叫麻地沟，是外婆居住的地方。

20世纪70年代是我的童年时期，杨家沟口生产队住着四十多户人家，分布在沿沟两公里的四个自然院落里，王家院子属于其中之一。队里土地很少，沟道两边有一些沟台平地，但大多数是坡地。当时，我家有五口人，父亲、母亲、大妹、小妹和我。父亲在外工作，离家50多公里，交通不便，很少回家。我记得家里一年四季吃得最多的是稀糊汤、萝卜片。煮一锅稀糊汤，就是烧一锅开水，抓几把玉米面撒进滚开的锅里煮熟，盛进碗里能照见人的影子。

那年月，最盼望过年，小伙伴们常常在一起议论，如果每个月过一个年该有多好。因为每到春节，再困难的人家，也会买几斤猪肉，炒几个菜，吃一顿白米饭，还会给家里小孩每人做一件新衣服。再就是盼别人家里过事，婚、丧、嫁、娶、建房在老家是大事。主家会倾其所有，杀猪、做豆腐、磨白面、煮萝卜、炸红薯，一般要做“四凉八热”。每到吃饭时，小伙伴们会提前去占地方，没有凳子，大家就去河边搬石头来坐。开始上菜时，小伙伴们没有大人的矜持和顾忌，放开肚皮猛吃，菜还未放稳，大家就一哄而上，一扫而光。一个菜接着一个菜地使劲吃，硬是吃个滚瓜溜圆，动弹不得。到散席时，几十桌人走后，满场满地都是石头，帮忙的人得收拾大半天。

农历年节只热闹几天，别人家过事也就那么两三次，小伙伴们一年高兴不了几回。但还有能让我高兴的好事，就是每年夏季老屋旁边梨树结满金黄色酥梨。酥梨个头不大，特别甜，特别脆，汁特别多，吃一口能甜进心里。梨树结果，直到完全成熟，需要一两个月，酥梨的滋味至今令我回味无穷。

后来，我离开老家，就很少回去了。现在，已有十多年没有回到生我养我的小山村了，也不知那棵带给我童年欢乐的老梨树是否健在？还是那样倔强地站立在那个土坎上吗？酥梨颜色还是那样金黄吗？滋味还是当年那样脆甜吗？老梨树，期待在今晚的梦里能听到你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