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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2年04月29日
磨盘

杨毅波

磨盘又称磨扇,也叫磨子,是过去农村常见的磨面工具。但是,当看到由许多磨盘铺设的一段下坡路的时候,我不由得惊呼起来。

一处塬上,天落着细雨。顺着塬坡向下望去,从东南方通向西北方,是一条弯曲的峡谷;正前方的谷底,有一片很大的湖泊。正是春暖花开季节,整个峡谷绿莹莹的,又生着一丛丛红黄白纷呈的野花。细雨中的峡谷美得令人心动,可我还是被湖泊吸引,便询问农家乐主人可有路径下到谷底。他说有,又说可下去看看湖泊,若有兴趣还可钓鱼。我说:“下雨呢,路可能不好走。”他回答:“好走得很,那是用磨盘铺设的路。”

用磨盘铺路?这得多少磨盘呀?好奇心驱使我去看个究竟。果然,在树木花草掩映下,一个个磨盘紧挨着,连接成一段奇特的弯弯曲曲的路。近处的磨盘可见可数,远处的磨盘因草木遮掩而看不到了。

关于磨盘,我印象深刻。以前,村口的二叔家,前屋是个磨坊,全村数十户人家几乎都要到磨坊磨面、压苞谷糁。我小时候常到二叔家玩,爱看驴拉动磨盘转圈圈,看一遍比一遍细碎的粮食粉粒顺着磨盘往下流淌。上下两扇磨盘摞在一起,下面的磨盘厚一些,固定在打磨得光滑的石板台面上;上面的磨盘薄一些,驴转一圈,它也转一圈。粮食粉粒就是从两扇磨盘的接合处流淌下来的,驴走得快,粉粒就密集如下大雪;驴走得慢,粉粒就稀疏如下小雪。过了一段时间,磨盘的槽纹快被磨平了,二叔就请来石匠,把磨盘的槽纹錾得深一些。随着时光消逝,磨盘越用越薄。后来,村里有了电磨盘,石磨渐渐被冷落了。再后来,我当兵南下,和磨坊以及石磨彻底告别。

我所在的部队驻扎在一座山头上。有一年夏天,大雨冲垮了营房通往阵地的一段路。战士们挑上沙石和泥土,很快填平了路面,但路沿必须用石条加固。石条不仅要平整,而且外立面要錾出好看的条纹。这个活我们不会干。连长找来五六个工匠,他们有的敲打石头,有的给石条錾槽纹。随着钢钎与顽石的撞击声,坚硬的石头在他们手中变成了一件件艺术品。

那几天轮到我帮厨。给工匠送饭时,我留意到一个高高瘦瘦的汉子。休息时,他独自蹲在一堆碎石旁边,敲打几块石头。我问他:“弄啥呢?”他说:“闲敲,能敲个啥是啥。”只见他把两块石头敲打成圆盘形状,又给一块石头的最中间和边上打了一个孔。然后,他细心地在圆盘的平面上錾槽纹,又把石块外围敲打成圆形。不用问,这就是一对小巧的磨盘。

我夸他有心,修路还种“自留地”。他不好意思地说:“家里缺个磨豆子、磨米浆的手摇磨,这两块石头做个磨子正好。这还只是个毛坯,带回家后,还得把槽纹和周边仔细加工。”我说:“我帮你錾两下。”他说:“不行。用劲小了錾不动,用劲大了又会錾成豁口,手还会磨破皮或磨出血泡。”尽管是錾一对小磨盘,但过程很不简单,既要力气,还需要精细复杂的技术。

我沿着磨盘路往塬下走,思绪被拉回到现实。磨盘一个紧挨一个,向下迂回延伸,被雨淋湿后,颜色青中带黑,如同一片片巨大的瓦当。这些磨盘厚薄不一,大小却差不多,有的槽纹已被磨平,有的槽纹还深,脚踩在上面,有一种厚重感。磨盘中间的圆孔都灌满了雨水,雨水清亮亮地晃动,仿佛在给你讲过去的事情。我不时停下脚步,遥想錾这扇磨盘的工匠是否闻到磨眼里残留的麦香,眼前又不时浮现出磨坊里忙活的情景……

农家乐主人自豪地告诉我:“磨盘是从渭河两岸方圆百里的村子收购来的。这些磨盘都是老磨盘,多亏收购得早,现在都是稀罕物了,也收购不到了。”

磨盘,不知承载着多少代人的劳作和智慧。磨盘转动间,一缕缕香气在岁月中氤氲着丰收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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