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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毓
月亮走,我也走,照到外婆家门口。一盏天上的灯笼,步步跟随,照树照草,照路照屋,照人,是妥妥的普照。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都是在赞月之照。
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无论东方还是西方,贫穷或者富有,月亮都是人心天然的抚慰与抒情。我们的文字当中,更是给月亮诸多诗情画意的称呼,比如:银钩、玉弓、金轮、金镜、蟾宫清虚……
每年中秋这一夜,月亮最大、最圆、最美,最被人借以寄托,所谓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天上一轮如此圆满,仰望明月的众人,各怀心思,各有牵绊,牵扯出心上如此如彼的惦念无数。
借月怀人,一个山南一个山北,一个天涯一个海角,在仰头的那一瞬,看见同一轮明月,这明月照山南也照山北,照你也照他,望月人恍惚得这月之抚慰,心里的歌声清晰嘹亮:望着月亮的时候,常常想起你,月亮在天上,我在地上,就像你在山南,我在山北;月亮再高,也高不过天,你走得再远,也走不出我的思念。
犹如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犹如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有多怀念,就有多惆怅,惆怅但不绝望。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问天问地,最后却也只能自我安抚,自我超越,仰仗的还是那万古如斯的明月。
月亮照到外婆家,外婆必须和外公分别,外公住在山上,外婆住在山下,外婆有一夜梦到外公离去,在惊吓中醒来,看见一地白月光照在她的床前,她呆坐着,脸上的热汗一点点冷却,心口的疼痛却一点点加剧。于是,她下床,把头长久地抵在门扉上,像是向门上泛白的门神祈求勇气和力量。外婆怕黑怕山林是出了名的,但那一夜,胸口的疼痛催逼着她往山上赶。林中暗黑,仰头却总有一个大圆明月照耀着,树枝都遮挡不住的光明和圆满。我外婆后来爱把那夜的冒险当成一个故事讲给晚辈听,她说,月亮成全了她和外公,当外公看见披着一肩月光、两裤腿露水的外婆披头散发地站在他面前,他一定觉得那时的外婆比成亲那天都要美,都叫他心动。
后来的故事外婆不愿意讲给我们听了,但我们完全有能力凭借想象把那个故事各自编排圆满。
月亮照天涯照海角,月亮当然也照山上,后来也照睡在山坡上的我外公和外婆。那一轮明月,像我外婆去找我外公的那个夜晚一样,光明圆满。
今夜,当又一个圆月升起,照山林河谷,也一定照得亮山中我的亲人。待来年春暖,那里的花照旧会发芽,散叶,开出新花来。